永生之死

法斯法菲莱特立在无风的旷野上,脚下是七色沙,身前是强大美丽的帕帕拉恰。他对自己能与传说级别的宝石并肩感到恍惚乃至惶恐,法斯犹记得不久前他还是一副磕碰不得的脆弱模样,是美丽的薄荷色宝石,所有人都爱他呵护他,他为琐事烦恼,无忧无虑地笑。现在他模样冷硬,有媲美金刚石的硬度,美貌更上一层,脑筋也更活跃,笑起来连月人首领都倾倒,与帕帕拉恰一般强大——或是说仅能稍微跟上这位前辈的脚步,也学会了背叛。
光折在莲花刚玉的发上,法斯胸口投出一片流动燃烧的火。帕帕拉恰在没有白天的月球上更美丽,他举手投足间都是强者的自信,只站着就让法斯感到平静。法斯顺着帕帕拉恰的目光,望向不远处的湛蓝星球,觉得心底里有什么开始悸动,有某块许久不见的石头要发声,但他缄默不言,于是什么又都听不见了。
帕帕拉恰慢慢地眨眼,法斯猜想他是睡得太久,所以不自觉表现出怠惰的一面来。他对法斯说,法斯法菲莱特,我们来到月球,就是要与他、与他们决裂,我没有选择的权利,因为我生来就有缺陷,但你起初是有选择权的,为何要做出这种选择?法斯不知如何作答,张口又闭合,觉得一切解释在这位前辈面前都是技巧拙劣的谎言,好在帕帕拉恰似乎并不在意他如何回答,自顾自地隔着衣料抚摸躯干上被填满的孔洞,慢吞吞地讲自己的过去。
故事平淡极了,伴着大段大段衔接不上的跳跃,法斯清楚,那是帕帕拉恰陷入沉睡的时光,只是每当念出某位医生的姓名时,语调总要更轻缓些。法斯又不自禁神游天外,想一个朦胧的灰色影子,觉着已有很久没见过,没梦过这样一个人。
你不后悔吗?法斯发法菲莱特闻及才回神,帕帕拉恰瞧他迷茫的双色眼睛,又念一遍。你不后悔吗?
这次法斯依然答不出,他支吾着组织语音,丰富词藻,说我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后悔吧?我一开始想给自己讨个说法,后来想给大家一个明白,结果就成了这样?我和艾库美亚各取所需,他想要自由我想要真相,所以我们一拍即合就决定搭伙了?
帕帕拉恰看着法斯,慢慢抿嘴,又笑起来,他说法斯法菲莱特,不是这样的,你忘了什么?不是这样的。
那我忘记什么了?法斯搜肠刮肚也想不明白,脑子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,但他就是潜意识地将其压进思维最深处,宁愿让这个存在风暴一样在胸口呼啸。他心思过于纠结,面上反而一片惨淡,帕帕拉恰拍拍他的肩头,越过法斯走向月人宏伟的建筑群。
法斯直愣着站住,直到平野上吹起风,细小的沙粒刮擦他裸露的皮肤,于是他干脆坐下,像从前一样环住膝盖,注视故乡。风沙裹挟他,一时间法斯觉得是自己在被拥抱,被包容,被飘散在月球上的所有人爱。他身后是一片灰影,影子呼唤他,说法斯法菲莱特,你要做什么?法斯记不清他是什么,是谁,只是一个音节涌上唇齿间,于是他近乎叹气般吐出它,叫道,安特库,安特库琪赛特。
他们不再见面的时间可以说是漫长,像宇宙消失又出现,如今银色的安特库借着彩色的沙尘再见法斯一面,安特库琪赛特永不变,永远拥有冷淡的银眼睛,法斯法菲莱特早就失了形状,现在是美丽又怪异的模样。
可是硬度五以下是无法恢复的呀,安特库。法斯法菲莱特轻轻地说,安特库琪赛特化作一缕沙尘消散开来,银色和其他颜色的尘土稀稀落落地盖在法斯身上。
我们是无生命的宝石,我们不会死亡,本身就是永恒,只会因为稀碎而失去活动身体的意志。法斯站起来,任尘土落在身上不拂去,合金手臂泛起涟漪。他目露无限遗憾和不解,轻轻地开口说,我本来只想要帮上大家的忙呀。
但现在我做出选择,不能后悔,不能犹豫,我仅仅只是想为了安特库,为了爱我的所有人做些事情,我怎么知道事情会落得如此下场?要知道,法斯法菲莱特本身只是块脆弱又笨拙的宝石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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